國家、民族與中國農村基層政治 : 蚌嵐河槽 60 年

Abstract

這篇論文主要根據我 2001 年到 2006 年期間在中國西南部一個少數民族行政村蚌嵐河槽所進行的田野調查寫成。本研究結合國家-社會、知識/權力與文化宰制的理論視角，透過槽區三代村幹部從政經歷的口述故事、一些村民的敍述和官方檔案資料，去研究幹部統制的形成及其蛻變過程，探尋中國農村基層政治60 年的變遷。我的總結論是：社會主義中國建立後，依靠幹部統制改變了解放前槽區主 族控制和抱摸操控的村落政治局面，打造並維護了新的國家政權。但改革以來，幹部統制出現了新的蛻變，這蛻變使得地方國家出現認受性危機。 我將少數民族地區在80 年代以來的這種獨特的基層政治形態概念化為扶貧經 營政治。我認為槽區扶貧經營政治的出現既源於大包乾政策的權力實踐，又與少數 民族地區獨特的社會文化脈絡息息相關，因此，這一時期少數民族地區基層政治的 形態與戴慕珍等學者研究的漢族農村很不同。木料大清理和征糧提款後，槽區不僅未形成 "地方法團主義"，毛時代的 "依附主義" 也遭受破壞，在"貧窮落後" 論述及市場化的扶貧開發浪潮中，幹部統制蛻變成為扶貧經營政治。 上世紀90年代以來，村政逐漸扶貧經營化，村幹部以 "經營者"、"承包人"、"政權謀利者" 等新角色活躍於扶貧開發的舞台上。鄉村幹部利用國家市場 化的扶貧開發新戰略，將經濟發展的思路從企業經營轉向扶貧經營，將任期目標 瞄準國家公共建設工程、經濟作物開發工程，甚至還私下經營國家的 "兩項林業工程" 等，導致幹部統制出現新蛻變 - - 村幹部經營的基礎設施扶貧項目變成 "爛尾 工程"；鄉村幹部多次強迫村民換種市場化的經濟作物，村民 "越種越窮"；基層幹部暗箱經營 "兩項林業工程"，使國家的大政方針變成一紙空文。扶貧經營的結 果是村幹部日益腐化，村委會帳目不清，幹群關係持續對立，村支書被迫出走，槽 區一度處於無政府狀態。 扶貧經營政治是改革以來在少數民族地區出現的一種腐蝕性基層政治形態，除了造成幹部統制的新蛻變外，同時引起村民生計和少數民族身份認同的雙重危機。 新的 "貧窮落後" 論述及扶貧經營，在造成少數民族生計困難的同時，使他們不斷 自我貶抑，出現身份認同的危機。